芳村培育了付秀莹的价值观、情感方式以及情感表达方式和美学趣味,也只有那块地方可以慷慨地、源源不断地向她无私地提供写作资源。
在付秀莹这里,文学性是至高无上的。在写的过程中,她会自觉不自觉地将“小说是一门艺术”的理念固执地坚持着。她会考虑结构的问题、语言的问题、语调的问题、意境的问题……一切小说要考虑的艺术问题。
有评论说,福克纳写来写去,只写了“邮票大”一块地方。这不免有点儿夸张。其实他笔下的那块地方并不算太小——付秀莹笔下的那块地方才小,与福克纳笔下的那块地方比较起来,她那块地方就只能说比“邮票还小”了。她写来写去,只写了一个小小的村庄——芳村。她的几乎所有作品,都是建立在芳村这块土地上的。
就空间的占有而言,这世上的作家分两路,一路是开放性的,东西南北,攻城略地,四处扩张,空间扯得很大。海明威便是这一路的。他这一辈子写美洲、写欧洲、写非洲,写了太多的地方,陆地不能满足他的“野心”,直写到了无边无际的大海。一路是收敛性的,有节制的,不跑马圈地,不扩张文学的领土,倒喜欢在一方小小的土地上做文章,有意的。在后者看来,与其海阔天空,不如就在一块小小地方踏踏实实、好好地做一番文章,细细地写、深深地写、彻彻底底地写,写它个不分男女老少皆原形毕露,将文章真正做到家,直到抵达圆满。如此这般,很有做实验的感觉,看看这封闭性的一隅,人性究竟是如何表现的。这块地方就是实验室——实验室自然不大,但它研究的却是全部人性,折射的却是无比大的空间。从这点而言,福克纳与海明威,只是写作的路数不一样而已,形而上的空间却并无大小之区分。
芳村不小,芳村很大。它几乎就是整个的中国农村,是中国农村的缩影,甚至更大,大到整个人类社会。只写比“邮票还小”的芳村,其实也是一个颇为艺术的构思和安排。
[责任编辑:杨真斌]